谁“收获”了亚宝药业

一份非权威实验报告,一则争议性公告,一个尚在“动物实验阶段”的甲流药物,制造了亚宝药业的销售和股价神话。值得追问的是,亚宝为什么？

药业股神话还在继续,它们是“甲流制造”。

11月10日晚,山西亚宝药业（600351.SH）发布公告称,其2002年已上市销售的、独家专利产品忍冬感冒颗粒,“对甲流有明显的治疗作用及死亡保护作用,经过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出具的实验报告证明,治疗效果与卫生部推荐药物达菲相当,二者无统计学差异”。

亚宝傍上了“甲流”!“这几天,一度滞销的忍冬感冒颗粒,销量猛增。”11月17日,一位业界人士告诉本报记者。而在二级市场,从公告发布前的11月9日起,亚宝药业的股价便开始迅速攀升。11月12日,其股价到达了上市后的最高点,20.78元。

不过,主力机构的大幅减持,却让亚宝高处不胜寒。上交所11月12日的“异动席位信息”显示,当天,亚宝药业27.75%的股份一天内换手,有四大机构席位抛售了约1600万股、套现超过3亿元。

各种质疑声,随之而起。忍冬感冒颗粒到底是不是甲流药物？亚宝药业是否涉嫌误导性陈述？谁在从中获利？

“公司方面,可能的确有些地方没有处理好。”11月16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亚宝药业一位高层这样评价这次事件,“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过,本报记者获得的信息是,上交所对此的调查至今仍未结束。

一份“非权威”报告

近几天,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下称“中药所”）被推上风口浪尖上。在亚宝药业10日晚的公告中,它被表述为忍冬感冒颗粒“具有甲流疗效”的权威证明。

但中药所想要强调的却是,其所出具的报告并不权威。

11月16日,一位中药所内部人士对本报记者称:“我们不是法定的鉴定机构。我们所做的实验报告,只是对实验结果的一个记录和说明。”

作为国内中药领域研究的权威机构,中药所承担的业务主要是国家科研课题,内部称为“纵向课题”（如863计划等）。而其和外部企业的合作,则被称“横向课题”,为企业的实验做检验便属此类。但“横向课题不是研究所的主要业务。我们这里是研究院,不是专门从事检验的机构”。

这位人士称:“实验类横向课题,一般由企业方面提出要求,中药所受托按实验目的进行实验,双方关系仅此而已。”11月6日,中药所出具了“忍冬感冒颗粒对FM1、PR8甲型H1N1流感病毒小鼠肺炎的治疗作用”的实验报告。

通俗地说,中药所只是证明了“忍冬感冒颗粒在小白鼠身上有效”。

更何况,在亚宝药业的白鼠实验中,忍冬感冒颗粒“有效”的对象（FM1、PR8流感病毒）是“多年前流行过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毒株”,而目前流行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毒株,早已发生变异。

“我们虽然给他们做了实验,但他们就拿着结果做宣传,这都是不足取的。”上述中药所人士颇为不满,“如果要对这个结果做出结论,需要经过中国食品药品检定所和药监局药品审评中心的审评、认可,才可以。”

一位业内专家对本报记者表示,像忍冬感冒颗粒这样增加适应症的（比如,对甲流具有疗效）,整个过程至少需要2年时间。“光是进行临床学研究,没有2年时间都很难完成,更何况,向药监局报批也需等待。”

亚宝为什么？

上述亚宝高层表示:“这个结论（对甲流具有疗效）,的确不是中药所做出的,而是公司自己认定的。该结论,不具有权威性。”

但在亚宝药业副总经理、董秘任蓬勃看来:“我们同中药所订立的是一个技术合同,作为国家级的研究机构,我们认为,它做出的实验报告,应该是权威的。”

用上述亚宝高层的话来说,亚宝之所以急于公告忍冬感冒颗粒的“甲流疗效”,是因为,“现在,全国都在为抗击甲流疫情出力,我们有这样一个有效的药品,希望为治疗疾病作出贡献”。

不过,在卫生部印发的《人感染猪流感诊疗方案》中,忍冬感冒颗粒并不在“推荐”之列。方案推荐的药品包括:达菲,以及莲花清瘟胶囊、双黄连口服制剂、藿香正气制剂、血必净、清开灵等中药。

上述亚宝高层强调称,“方案涉及的几个中药品种,也并没有做过药理、临床等实验。因此,公司方面认为,忍冬感冒颗粒也是有效的。”亚宝希望,国家药监局能为其开启快速审批的“绿色通道”。

对于2002年已经上市、如今“市场上已几乎找不到”的忍冬感冒颗粒来说,甲流疫情无疑是一次咸鱼翻生的机会。

目前,“忍冬感冒颗粒”每袋（12克）的售价为2.78元,而“达菲”10粒装的售价高达197元。据任蓬勃透露,“忍冬感冒颗粒”每年的销售额仅“几百万”,而广州白云山制药厂生产同类产品“清开灵系列”,仅2009年1至10月,便实现销售收入1.71亿元。清开灵为上述方案的推荐中药之一。

亚宝的努力,显然得到了回报。11月17日,一位业界人士称:“这几天,忍冬感冒颗粒销售量猛增。”

谁在获利？

但亚宝药业试图傍上甲流的努力,却在二级市场掀起轩然大波。

“大约是11月9日,中药所的实验结果到了证券部,我的同事随即按流程开始起草公告,这之间没有经过更高层的讨论。当时,我提醒同事,由于这个公告的特殊性,有必要请交易所的监督员帮助判断是否合适公布。”任蓬勃回忆说。

“当天在和交易所联系后,交易所方面认为,该信息具备重要性,允许公司发布。公告的措辞,也是经过交易所认可的。”任蓬勃称。

不过,对于这一信息是否适合公告,业内也有不同的看法。在中信证券分析师贺菊颖看来:“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实验结果,可发可不发。”

10日的公告一经发出,中小投资者的疯狂追捧与机构的大肆出逃,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司方面也不知道哪些机构在抛售。”任蓬勃称,“我之前认为,机构应该是比较理性的,但现在,我觉得机构就像个大散户”。

任蓬勃强调,“公司并没有这方面（拉升股价）的主观故意”,“在公告之前,公司方面也绝不可能单独与机构投资者沟通”。但17日,一位证券界人士对本报记者称:“上交所正在调查几家机构是否涉及内幕交易。”

而亚宝药业的高管,“均在第一大股东芮城欣钰中占股,但没有一个人直接持有亚宝股份”。目前,亚宝药业股权较为分散:芮城欣钰持股16.89%,众力投资持股14.50%,其它股东的持股比例都在5%以下。

任蓬勃称,第一大股东已经承诺2011年2月之前不减持。不过,截至11月5日,众力投资今年已累计减持5%。“二股东的减持均在此次公告之前,两者并没有直接联系。”任蓬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