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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经济专家:欧洲央行需要推准量化宽松政策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作者: 许钊颖 2012-08-27 09:37作为顶尖的欧洲问题专家,保罗·德·格劳威(Paul·De·Grauwe)在欧洲多家重要研究机构任职,现担任的职务有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欧洲政治经济学主席,慕尼黑大学货币、宏观经济和 国际金融中心主任,鲁汶大学国际经济学教授,欧洲政策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等。近日,《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布鲁塞尔对他进行了专访。在他看来,欧洲需要一 个有影响力的财政同盟,在目前欧洲稳定机制(ESM)没有充足资源调配的情况下,欧洲央行也应通过适当的“准量化宽松政策”来提振市场的信心。
欧洲银行业联盟艰难前行
第一财经日报:6月底的欧盟峰会对于欧债危机的解决至关重要,这次峰会明确了一条主线,即通过构建欧洲银行业联盟并得到欧洲央行的背书,实现欧洲金融的一体化,剥离银行业向各国财政的危机传导。你怎么看这一逻辑,这一逻辑实现的关键是什么?
格劳威:是的,6月底的欧盟峰会做出了许多至关重要的决定,诸如银行业联盟的决议、成立欧洲管理部门、银行保证金体系、欧洲稳定机制的可能性、利用基金直接调整银行资本结构,我认为这些都是能够改变局势的重要决定。
但是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尤其是具体贯彻的问题,完成的速度如何,以及监管者的角色定位,ESM可动用资源不足的弱点也使它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日报:那么对于银行业联盟(Bank Union)你怎么看,它是否切实可行?
格劳威:如果有足够的政治意愿的话当然是可行的,但是这并不容易,因为人们对于银行联盟应该吸纳哪些银行有着不同的观点。
在银行联盟的组成上,需要一个拥有权力的核心主管。而欧洲央行将拥有多大的权力才能够直接干预,以及国家管理者的职责范围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有待解决。 从体系上看,管理者应该是欧洲的核心和关键组成部分。第二个组成部分是积极的存款保险机制,所有人都认识到这种机制可以充当蓄水池的作用,在银行面临困难 时提供补助。
但我认为很少人认识到,这只有在遇到困难的银行都是小银行的时候才有效。这就像一个火灾保险系统,当烧毁的房子有限的时候 是有效的,但是如果所有的房子都烧毁了,没有火灾保险系统是有效的,这也是为什么火灾保险在战争或重大自然灾害时有一些例外的原因。因此,此类系统只有具 有后盾(Backstop)时才能运行,以确保管理者在出现严重危机的时候,有能力征集税收,支撑银行。
我们也需要类似的欧洲机构,在危机时期有能力获取资金,例如发行债券去支撑银行。
危机将一步步推动整合
日报:你谈到欧洲现在需要有救助银行的共同基金和税收政策,现在有相应的计划吗?
格劳威:现在还没有关于相关后盾的计划,但我并不悲观,现在还是开始阶段,那就让我们开始来做吧。这些措施也许到了下一个阶段会被采用,但是其他的阶段也是必要的。现在还是第一个阶段,但是我们需要其他的阶段发展,否则第一个阶段就不会起作用。
日报:第一个阶段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格劳威:第一个阶段包括明确主管和落实救助基金,我们还需要明确在什么样的条件下ESM可以干预并向单个银行提供救助,这些条件还不是十分明确,很多欧洲国家仍在讨论这些条件,现在还没有定论。
日报:时间是否允许各国通过谈判达成共识?
格劳威:我会这么预测,我们将有一轮新的危机,这样他们又会团结在一起,采取一些措施。但这还是不够的,因为我们有了新的危机,所以总会有缺口。
对于将来的情况,我想至少这样的设想是可能的,就是我们艰难地从一个危机过渡到另外一个危机,每一次都采取很少的措施,直到下次危机。这样做我们也能够生存下来。
不可能把希腊赶出欧元区
日报:让我们探讨一下问题国家的具体情况,比如希腊,它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格劳威:是的,希腊当然是一个问题,因为希腊看上去已经不能够承担它的债务了。现在的债务绝大多数是公共部门债务,因此仍然试图从希腊的税收中抽出资金 去偿还债务是不合理的。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调整债务结构,采取免除一半的债务或者其他手段来援助它,这是帮助这个国家渡过难关的唯一途径。
日报:所以只能做希腊违约的准备了。
格劳威:是的,它不得不违约,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一切能够以一种有序的方式实现。当然,这也是十分困难的,因为很多人对希腊有一种对立的情绪,认为他们应当为他们的罪恶而受到惩罚。人们会非常现实地认为他们应当忍受痛苦,接受惩罚。
日报:你认为希腊还有退出欧元区的可能性吗?
格劳威:我们不可能把希腊赶出欧元区,从技术上说这是不可能的,欧元区的机制中并没有退出条款。因此除非希腊同意退出欧元区,但这是不可能的。
当然我们可以使之成为可能,例如,欧洲央行拒绝向希腊提供流动性,这样希腊就会被迫离开。但那样是非常不合理的,因为那意味着欧洲央行决定欧元区国家的去留,欧洲央行只是一个金融机构,这些事情不该由它决定,这并不是它的角色。
日报:这也是一个道德困境。
格劳威:是的,道德困境。我认为我们可以通过债务减免减轻希腊的负担,这样保证希腊仍留在欧元区。
支持“准量化宽松政策”
日报:但是如果减免希腊的债务,那么像西班牙和意大利这样的国家也会要求债务减免吗?
格劳威:并不见得,因为如果现在接受了债务减免,那么将来想要重返资本市场是有限制的,有关国家需要为债务减免付出代价。像西班牙、爱尔兰、意大利这样的国家会权衡两者,他们并不希望落入那样的境地,因为现在他们都还有偿付能力,所以我不认为它们会要求跟希腊一样。
但是我们必须有帮助他们的意愿,因为他们也存在问题。欧洲央行需要发挥作用,确保西班牙和意大利的政府债券利率不再上涨,因为现在的利息上涨只是因为恐慌和害怕情绪,这对于政策来说从来不是好事。
日报:你认为欧洲央行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格劳威:比如,欧洲央行应该出来表示,我们不允许西班牙和意大利的政府债券的利率上涨超过德国利率的一定比例,比如每次不超过300个基点。德国长期利 率水平是1.5%,现在可能更少了,所以现在欧洲央行可以规定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利率水平不能超过4.5%。中央银行这么做十分可信,因为它可以无限制地创 造资金。
日报:所以你是量化宽松政策的支持者?
格劳威:是的,某种意义上必须有着眼于市场的准量化宽松政策。这有点类似量化宽松,但实际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量。如果能够这么做,就能够创造可信度,并调集银行所有的能力,在适当推行准量化宽松的情况下,这种能力是无尽的。
这样市场就不会出售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债券,因为他们有信心,也有兴趣溢价购买。这也是很安全的,因为当欧洲央行获得差价时,也为债券价格保底,同时为债券持有者提供了安全性。
我相信他们也乐于这样做,因为这并不需要太多的量。当市场因不相信你的时候,会一直抛售,银行则不得不一直买进,这是我们需要避免的。
承担金融稳定职能
日报:欧洲央行开始的功能是稳定物价,现在还具有了促进增长和稳定金融体系的功能,你认为是这样吗?
格劳威:是的,我认为欧洲央行应该认识到,中央银行不仅仅是控制通货膨胀,稳定消费品价格,还应当稳定金融体系,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责任。但是欧洲央行 还一直没有充分承担这项责任的意愿,总是推辞说这跟它不相关,维持金融体系稳定是政府的责任。这是不正确的,虽然政府也有责任,但是欧洲央行才是维持金融 稳定的关键,现在欧洲央行是时候认识到这一点了,它一直没能充分地做到这些。
日报:你认为欧洲央行将来的功能应该同美联储一样吗?
格劳威:当然,我们不能忘记历史上建立的中央银行,并不只是稳定物价或者其他,而是促进金融体系稳定。资本主义带来了经济的运转,带来了繁荣和萧条、泡 沫和经济崩溃,银行有着太多的流动性和信用,在发生经济危机后他们会失效。资本主义有着太多的波动,这也是我们成立中央银行的原因,去维持金融体系稳定。
欧洲央行身居高位,却表现得好像只用维持消费品,也就是商品和服务的价格稳定,这当然是它的职责,但只是它职责中的一小部分,它还有其他的责任。欧洲央 行是时候成为像美联储、英格兰银行、中国人民银行那样的中央银行了。我不认为中国人民银行的职责只是稳定消费品价格,他们还需要维护金融体系。
需要一个有影响力的财政同盟
日报:应对分歧的另一个办法是当前很受争议的财政同盟(Fiscal Union),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同意需要财政同盟或者类似的机制把不同的国家协同起来,但每个人对于财政同盟的定义可能不同,你如何定义财政同盟,欧洲需要什么样的财政同盟?
格劳威:理想化地说,我们需要一个有影响力的财政同盟。美国的联邦政府有着数额巨大的预算,强大的税收能力和开支能力,美国联邦政府能够支配美国25%的GDP,而欧盟的预算只是GDP的1%,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应当朝美国的方向去努力,但是差别实在巨大,而且没有那么做的意愿。我们需要全盘考虑,即使在50年内想要达到美国的水平也是不切实际的。但是我们现在还是要采取一些举措。
日报:那你是否认为欧洲共同债券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可行方式?
格劳威:我支持欧元债券,这可以用来帮助债务过高的国家。欧元区现在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每个国家单独发行自己的债券,而货币并不是自有的货币。结果是这些债券变得非常脆弱,很容易迅速成为市场力量的牺牲品——市场并不信任它们,从而迫使其陷入信用危机和违约。
为了改变这种局势,我们应当将他们拉出债务的泥淖,使那种冲动不再发生。但是我们必须谨慎,因为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议题。比如在德国,这会引起强烈的反响,会创造刺激源。
所以关于欧元债券的议题我们必须慎重。
日报:这些国家发行共同债券需要一些前提条件吗?
格劳威:当然,应当有减少赤字的承诺,接受相应的制裁,他们不应当对此有所抱怨,这种承诺非常重要。有人提议如果有的国家不愿接受这样的规则,可以在主权集中的道路和方式上有所改变,但这是非常困难的,这些国家并不希望走上这条道路。
日报:如果有了更大的预算和财政基础,也许他们就会同意发行欧元债券,但这正是目前的问题所在。
格劳威:是这样的,我们必须找到均衡,兼顾规则的需要和互相协助的需要,这是关键的问题。
我们需要规则,同时我们也需要互相帮助的意愿,如果只考虑规则,就不会有互相协助的意愿,如果只考虑互相协助,那么债权国也不会感兴趣。这就需要找到均衡,这是很困难的。
困难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很不牢固,他们并不信任彼此。德国并不相信他们的偿还能力,他们说如果我们直接给他们提供资金,就是一个无底洞;而其他国家也不相信德国,他们认为德国妄图支配他们,这就是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未来必须形成多重同盟
日报:这可以看出来债权国和债务国之间仍然存在分歧,而目前欧元区也在从短期和长期两个方面着手来解决问题,长短期目标之间有时有一些矛盾。我想知道你们短期和长期最重要的措施和目标是什么。
格劳威:我想我们已经讨论了他们其中的大部分。在短期目标中,我认为欧洲央行是关键,它应当明确展示稳定政府债券市场的意愿,就像我说的一样,确保能够覆盖利差,进而消除市场恐惧和不安的情绪,因为这些情绪正在左右市场,进而推动各国违约。所以,这是短期目标的关键。
长期目标和措施则和财政同盟、债务减免以及欧元债券有关。我们必须向市场承诺希望组成预算同盟并为此努力,但是预算同盟的结果如何还是未来的事情,我们 现在无法定论。债务减免和欧元债券也是这样,都是向市场传达的信号,我们正在向这些方面努力。这是为了在市场上创造信任,表明欧元区仍会维持下去,不会崩 溃,我们应该把那些恐惧消除。
日报:你认为现在正在向财政同盟发展,进而形成政治同盟吗?
格劳威:在长期中这些都是必然的。我认为如果不形成财政同盟和政治同盟,欧元区在未来是不能维持的,只能形成多重的同盟。统一的货币需要一个国家,没有国家支撑的货币是不能维持的。
[责任编辑:往事如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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